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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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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2 章

落顏公主見此, 臉色鐵青,她一聲令下,公主府裏的侍衛火速圍上來,形成一堵人墻, 拔劍出來, 護住賀歲安和祁不硯。

在座之人很是慌亂, 唯恐殃及自身, 落顏公主怒不可遏:“何人敢在本宮的公主府放肆!”

她控制住不去看劉衍。

謝溫嶠面色凝重。

南涼國皇子拓跋武收劍, 若說飛出去的那把劍還有可能是落顏公主拿不穩導致,刺人的匕首就無法解釋了, 有人想殺人。

公主府的守衛還算森嚴, 沒有帖子難以進入, 行兇之人莫不是在來參加晚宴的客人?拓跋武暗道有趣, 如果是,那會是何人呢?

不過,拓跋武有疑慮。

行兇之人的目標為何會是落顏公主邀來的兩位客人, 而不是落顏公主本人, 一般來說,刺殺對象會是晚宴上的重要人物。

對方要殺的人不是他未來的妻子,拓跋武是不會管的,畢竟他來大周的任務是安全地迎回落顏公主, 成功獲得兩座陪嫁的城池。

拓跋武事不關己地坐回去。

他的隨從給他倒酒。

“你也該小心點。”劉衍似被此事驚擾到,咳嗽幾聲, 拉過落顏公主,仿佛怕她會出事, 他忽叫了聲謝溫嶠:“謝大人。”

謝溫嶠離開自己的席位,上前來:“王爺有何吩咐。”

劉衍語氣嚴肅道:“今晚謝大人也在, 本王希望謝大人能夠嚴查此事,給本王、阿顏,還有在座的所有客人一個交代。”

落顏公主看劉衍拉住自己的手,他的手很大,寬厚又溫暖,掌心有薄繭,像極了父親的手。

這一雙手是否曾將能致命的利刃捅進過她兄嫂的身體?

懷疑如一顆種子,在經歷過今晚一系列的事後,於心底裏生根發芽,越長越大,險些要破體而出,令t落顏公主痛苦不堪。

她想甩開。

卻忍住沒在這個時候甩開。

謝溫嶠不摻雜任何感情回道:“王爺放心,下官必定竭盡所能查清今晚之事,給王爺、公主、還有在座的所有客人一個交代。”

拓跋武摸著下巴,諦視穿不起眼的灰色長袍的謝溫嶠,長相剛正,即使彎腰行禮,也不會有卑微感,反倒有寧折不彎姿態。

他未過門的妻子喜歡這種男人?嘖,拓跋武又喝了一碗酒。

落顏公主借著要去關心賀歲安傷勢一事,推開了劉衍的手,她再不推開,就要忍不下去了。

劉衍看了一眼自己的手。

空空如也。

那個視他為父親的人終究是與他背道而馳了,劉衍早就猜到會有這麽一天,阿顏知道真相會恨他入骨也是情有可原,他認。

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那麽快。

在他動手殺了阿顏兄嫂,自己的好友那天,就回不了頭了。

劉衍手裏早已沾滿了鮮血,欲成大事者,豈能因感情誤事,在此面前,親情、友情、愛情等皆微不足道,他甘願舍棄這些東西。

有感情之人不適合生在帝王家,這是先帝告訴劉衍的。

他算是做到了。

落顏公主走到賀歲安身邊。

她見賀歲安為今夜之事受傷,愧疚道:“我已派人去傳太醫來了,你們這段時間就暫且留在公主府,我會護你們周全的。”

這話既是說給他們聽,也是說給行兇之人聽的。

周圍發生什麽事,他們說了什麽,賀歲安都沒註意,她現在的註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祁不硯身上,他們的姿勢沒有發生改變。

賀歲安還抓著祁不硯的手。

她抓人的力度並不小,在他皮膚留下幾道紅痕,祁不硯也不覺得疼似的,任由賀歲安抓著自己,她掌心緊貼著他手腕,帶有汗。

微潮冷汗透過他們相挨的皮膚,傳遞給祁不硯。

他看著她。

祁不硯的眼底有純粹的疑惑,想知道賀歲安這樣做的原因。她張了張嘴,卻發現自己此刻好像說不出話,其實是不知道說什麽。

落顏公主發覺異常,又將剛才說的話說了一遍。賀歲安這才回過神,跟祁不硯錯開眼,松開他的手,耷拉著還流血的腦袋。

“那就有勞公主了。”賀歲安聲音很小地說道。

抓住祁不硯的手一松開,他腕間的蝴蝶銀鏈搖晃了幾下,銀飾發生碰撞的響聲落在賀歲安耳邊,她由始至終沒擡頭看一眼。

祁不硯彎腰撿起地上銀飾。

落顏公主倒是沒註意到他們之間的古怪,一心系在賀歲安磕到的腦袋上,他們要是因她出事,落顏公主這輩子都會過意不去的。

她喚人帶他們去廂房。

其餘客人可以先行回去,但謝溫嶠明日會去找他們錄口供,今日參加晚宴的人有那麽多,保不齊有人目擊到是誰出手的。

劉衍囑咐落顏公主務必要註意安全後,也帶隨從離開了,換作往日,落顏公主定會親自送他到公主府大門前上馬車,今晚沒有。

賀歲安隨公主府下人過曲折游廊,再進垂花門,來到廂房。

事發突然,一時間找不到收拾幹凈、可立刻供人住下的好房間,這間廂房不大,僅有簡單的布置,一桌幾椅,一憑幾,一床榻。

賀歲安進去坐下。

她有點暈,磕到腦袋的感覺好不到哪去。下人忙進忙出,準備處理傷口的物件,等以公主名義叫來的太醫過來,就能直接療傷了。

公主府離皇宮不遠,叫太醫比叫大夫要快,醫術也更好,過了一刻鐘,落顏公主領太醫來廂房,太醫忙不疊為人查看傷口。

磕到腦袋可大可小,太醫連問賀歲安幾個問題。

她意識還算清醒,狀況不嚴重,太醫給賀歲安包紮完傷口,又開些補血和調理身子的藥。

落顏公主讓賀歲安先好好休息,沒過多打擾她,帶著人退出廂房,留下賀歲安與祁不硯。

祁不硯坐在賀歲安對面。

她心神不定。

他傾身過來看賀歲安包紮好的傷口,祁不硯的身影覆蓋著她,氣息也是。賀歲安偏了偏臉,祁不硯似沒發現,只看傷口。

一層一層白布纏繞著賀歲安的頭,抹額在包紮時被太醫取下,放到了他們旁邊的桌子上,溫暖燭火照著銀飾抹額,卻泛著冷意。

雖止住血了,但是空氣裏還殘存淡淡的血腥味。

祁不硯指尖輕撫到賀歲安腦後勺,磕出來的傷口就在幾層白布下面,還散發著濃郁的藥味。

“我記得第一次見你,你也是此處受了傷。”他語氣聽著很是平靜,想去殺了那個害她受傷之人,卻又想先看她的傷口。

賀歲安這次倒是沒躲開了。

她垂下的長眼睫擋住眼底流轉的情緒,給人莫名的疏遠感:“上藥後沒那麽疼了。我第一次見你,確實也是此處受了傷。”

那個傷口究竟是怎麽來的,賀歲安也記起來了。

是她同父母去旅游,走散時,撞見被通緝的亡命之徒,男人怕賀歲安報警,暴露他行蹤,用磚頭砸破賀歲安的腦袋,想殺了她。

也不知為何,她被人用磚頭砸破腦袋後,竟進入了看過的一本書裏,還穿著當天去旅游的裙子。

所以。

她到底是死是活?

自己有沒有被人殺了?還有沒有可能回到現代。

賀歲安不知道,也不確定。暈過去之前,那個亡命之徒以為她必死無疑,跑了。在賀歲安意識消散間,似乎有別人走了過來。

來人對她說了幾句話。

“你的任務……是要……牢記……千萬不要……”對方的聲音古怪,像是用了變聲器,又像是要借助現代科技才能出聲。

因為賀歲安當時快昏死過去,沒聽清,導致她就算恢覆了記憶,也不清楚那幾句完整的話是什麽,只聽到幾個字,猜也猜不到。

賀歲安想這件事想到入了神,目光渙散地飄落在空中。

“賀歲安。”

祁不硯輕聲叫她。

賀歲安驀地想到他們所有人在原著裏的結局,下意識掐住了自己的手,他將她掐緊的手指分開,露出被掐得有指甲印的掌心肉。

“賀歲安,你今晚很奇怪,可不可以告訴我原因?”

藥味飄進祁不硯的鼻間,他卻似若未聞,等賀歲安說話,她終於看他,視線在半空交匯。

“我、我不太想說。”賀歲安動了動幹澀的唇。

也暫時不想回想原著劇情。

“可我很想知道。”祁不硯將她淩亂的碎發別到耳後,腕間蝴蝶銀鏈擦過她,溫潤燭光灑來,他陰柔綺麗的半張臉深陷灰影中。

賀歲安深呼一口氣,退一步道:“那你給我點時間。”

“好啊。”他笑得溫柔良善,指腹習慣性摩挲過賀歲安冰涼的耳垂,“你需要多長時間?我太想知道了,等不了太久。”

“幾天,就這幾天。”

她說。

“那我等你幾天。”祁不硯離開賀歲安,端來房間的水,又坐回她對面,放帕子進去浸濕,拿起來擰幹,擦賀歲安臟了的小臉。

帶著涼意的帕子擦過賀歲安柔白的皮膚,祁不硯左手拿濕帕子,右手托著她的臉,固定住,認真又細致地擦去一切臟汙。

賀歲安沒閉眼,看水盆。

盆裏的水漣漪不斷,祁不硯那張姣好的臉倒映其中,被分割開,扭曲成像,乍看光怪陸離。

賀歲安一副想看祁不硯,卻又不想看他的樣子,眼神飄來飄去,搖擺不定,整個人矛盾至極。

祁不硯把她的臉擦幹凈了。

他手指還淌著水,水珠沿指縫往下滴,墜向鋪了毯子的地板上,沒發出絲毫的聲響,過了會兒,賀歲安背對著祁不硯換新裙子。

落顏公主貼心,提前叫人備好了幾套新衣裙,供她換洗。

換好新裙子的賀歲安悶悶地說了一聲:“我要休息了。”她走到不大的床榻前,極輕躺下,躊躇須臾,拍了下身邊的位置。

“你應該也要休息了。”賀歲安說的話聽似跟從前叫他一起睡覺差不多,但有些不一樣了。

“嗯。”

祁不硯躺到她拍過的位置。

房內燭火燃盡,四周寂靜,賀歲安是趴著睡的,後腦勺剛受過傷,要避免碰到。躺了有一個時辰左右,她忽地睜開眼,睡不著。

賀歲安身旁的祁不硯呼吸平緩,長發間有沒拆開的細辮子,與她的發梢相纏,賀歲安躡手躡腳爬起,扶著裙裾,跨過他。

她沒看到他的長睫動了。

怕穿鞋子走路有聲,賀歲安都沒穿鞋,赤著腳走,推門出去,t找個離房間較遠的角落蹲下。

夜風吹得樹葉簌簌響。

蹲在角落裏的賀歲安揉了揉酸脹的眼睛,再揉了揉鼻子,仰頭望天,不讓自己哭,可她太想哭了,又嗚嗚嗚地埋頭在膝蓋上哭。

她的父母是不是以為她死了,想到這裏,賀歲安更哭個不停了,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,唯有咬住袖擺,以此來堵住嘴巴。

忽有一道人影出現。

人影從她的頭頂投落下來。

賀歲安擡起腦袋,眼睛腫,鼻子紅的,淚水滑落臉頰,朦朧的視線裏走進了一抹靛青色,她呆呆望著朝自己走來的祁不硯。

少年緩步走到賀歲安面前,彎腰屈膝,衣擺垂到地上,凝視她:“賀歲安,你為何要哭。”

“好難受。”

賀歲安說的是實話,沒有騙他,她太難受了,為自己的遭遇難受,為父母難受,也為祁不硯的事難受,幾重難受如大山壓著她。

祁不硯指尖點過賀歲安包住後腦勺傷口的白布:“是因為傷口疼得難受,還是因為別的。”

“就是難受。”她抽噎,沒對他說真正的原因。

祁不硯抹去賀歲安臉上的眼淚,屬於眼淚的滾燙溫度燒過他手指,似能燒入骨髓。賀歲安冷不丁又冒出一句:“我怕。”

他看她因哭而泛紅的雙眼,又去撫摸過,像無動於衷,卻有微有波瀾:“你在怕什麽。”

賀歲安又不吭聲了。

她要哭,祁不硯便耐心地等賀歲安哭完,視線沒離開過她,只在眼淚掉落的時候擡手擦掉。

有祁不硯在身邊,賀歲安哭著哭著就哭不出來了,她漸漸安靜,環抱住膝蓋,眼睛定定往地上看,小腦袋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祁不硯也半蹲著。

他幾縷長發垂肩側,手肘擱在膝蓋上,單手撐臉,就這樣看著她,眸底清透,跟能看穿人心似的,賀歲安都不敢直視祁不硯。

過了很久,賀歲安主動站起來,腿麻到快沒知覺,扯了扯祁不硯的袖袍:“我們回房吧。”

他們走得很慢。

賀歲安腿麻,走不快。

月光拉長他們的身影,銀飾聲散於風中,賀歲安偷瞄祁不硯,卻被他抓了個正著。

回到房間,賀歲安剛打算爬上床榻,想起自己是沒穿鞋出去的,腳底臟了,正要去洗幹凈,祁不硯用濕帕子包住了她的腳。

賀歲安的十根腳趾頭微微蜷縮起來,濕帕子緩慢地拂過她。

她雙足在他手裏。

等擦得七七八八,賀歲安抽回腳,爬到床的最裏面,縮成鵪鶉,空出一大塊地方給祁不硯。

祁不硯握住賀歲安的肩頭,將背對著他的她翻了過來,繼而躺下,攏她入懷,賀歲安表情茫然,睜眼就是祁不硯的胸膛。

賀歲安聞著祁不硯的暖香,手緊張地揪住了他的衣擺。

後半夜,她才睡著。

醒來時,已是日上三竿。

賀歲安還在祁不硯懷裏,知墨站在房外叩門,說是拍賣行的崔姨派人來傳口信,今天想見他們,她有要事相告,地點是拍賣行。

知墨來轉達口信前,不忘向落顏公主稟報過,她沒幹涉他們見誰,只是讓他們小心點,踏出公主府,可能會有更多危險。

賀歲安回了一句:“我們知道了,謝謝知墨姐姐。”

“賀姑娘客氣了。”知墨過來轉達完口信就離開,謹記公主的吩咐,不打擾他們休息,也沒問他們是否要去拍賣行赴約。

房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。

祁不硯會去赴約,賀歲安是知道的,於是她起床穿衣。

他們收拾完畢就出公主府,落顏公主時刻關註著他們的行動,在府門前安排了一輛馬車,還有她精挑細選的幾個武功高的侍衛。

馬車比純走路要快,他們很快到拍賣行,賀歲安和祁不硯一前一後下馬車,管事受吩咐站在門口等,見人來了便往裏迎。

拍賣行今天沒做生意。

夥計也被崔姨打發回去了,偌大一棟高樓只有他們幾個人,管事只將他們迎到五樓:“老板在樓上等你們,老朽就先退下了。”

賀歲安踩著木梯上去,崔姨在昨天見面的房間等他們。

崔姨應該沒睡好,戴著面具,也掩不掉眉眼間的憔悴,沒開口說話,給了他們一疊書信。

她不放心派人轉交有關劉衍的書信,親自給他們才放心:“你們要查劉衍,他是不會放過你們的,希望這些對你們有用。”

賀歲安接下厚厚的書信。

崔姨看了看他們,故作輕松道:“我這也算仁至義盡了。”她此舉也有自己的私心,想令劉衍迷途知返,不要再一意孤行。

在他們要走前,她請祁不硯幫阿宣接回脫臼的下巴,他卸阿宣下巴時用了巧勁,需要祁不硯本人才能接回去,否則容易接錯位。

阿宣此刻就在隔壁房間。

祁不硯沒拒絕崔姨這個請求,去隔壁房間,給阿宣接下巴,留賀歲安和崔姨待在同一間房間。

崔姨意味深長地掃過她一看就是哭過很久的眼睛。

賀歲安突然鼓起勇氣問:“您能不能告訴我,如何隱藏自己的氣息,不讓毒蠱追蹤到。”盡管很唐突,但她也還是問了。

崔姨還沒來得及回答。

祁不硯的聲音插了進來:“你為什麽要問這個?”

他不知何時回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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